Afra/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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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rtain Up 02

×本章有一点仗亿,一点点乔西。



—Impromptu in D Major—



  “基础太差。”


  这是阿帕基听完乔鲁诺钢琴后的第一句话。西撒的确很靠谱,虽不清楚之前他究竟对阿帕基说了些什么,但起码阿帕基的心情没有比那时更糟了。

  阿帕基也没挑拣,从搁在顶盖的一沓乐谱皮面上拿了三本,甩在琴凳上。

  “练熟,下周抽查。”

  全部吗?乔鲁诺神色僵硬。阿帕基看在眼里,不顾课程还未到点,冷哼一声便点烟赶人。


  米斯达最终还是选择了成为乔鲁诺的室友。

  硬件上绝不亏待大概是迪奥的养育方针之一。租房是两室一厅,客厅里有开放式厨房,两室的设计原本为一书房一卧室,书房的立式钢琴挪到卧室后空间便各自独立了。第一周教师们大多还没开始发力,乔鲁诺没课就回屋里鼓捣阿帕基给他留的作业,米斯达则遵循一个未知的时间表神出鬼没着。除开盥洗室里式样不同的毛巾杯子和沥水架里挂着水滴的容器,几乎没有太多痕迹能提醒乔鲁诺他正与才认识没多久的人同居。幼时狭窄又空旷的蜗居,后来逼仄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小型公寓,住了三年人烟稀少的豪邸,与现在的安静着实无甚区别。

  他已与面前这首搏斗许久,因读谱不顺还如回归初学时一般左右手分开练,他自觉耐心早被磨尽,全凭一点不服输的念头帮他维持心平静气。但心底的烦躁还是让他无法跟往常一样留意外界,弹到复杂处,门外突然传来巨大声响和米斯达的悲鸣,乔鲁诺吓得停住音符,赶出去一看,正瞅见米斯达抱着腿坐在地上,嘴里嘶嘶地吸气。

  “你怎么了?没事吧,米斯达?”

  “没事没事,哈哈……”

  米斯达做了个爽朗笑脸,三秒都没维持住就被他给皱坏了。乔鲁诺蹲下想看清情况,就听到米斯达拉长了调子叫他名字。

  “乔鲁诺——抱歉啊……”

  “哎?”

  乔鲁诺一头雾水,顺着米斯达眼神看去才发现客厅里家具位置不对,茶几甚至漂移去与电视柜进行了亲密接触,方才听到的巨响原来出自这里。这很重要吗?乔鲁诺不解地将视线转回米斯达身上,就见他侧身躺下避开患部,轻柔地拉长身体,够到茶几和电视柜相撞的部位后,仅凭手上力道,将它们轻轻分开,再用手指触摸撞面仔细确认损伤。

  “啊……”

  米斯达声音里透着沮丧。乔鲁诺有些不满,他靠近米斯达。

  “家具怎样无所谓吧。你是撞到脚了吗?”

  “不不,你倒是关心下?”米斯达吐完槽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肇事者该说的话,定了定神,决定总之先讨饶,“……痕迹还挺明显的,不过好好打磨下应该不大看得出来,我来吧?”

  “我说了那无所谓,”乔鲁诺有些不耐烦,他本来快盖到米斯达身上了,现在将注意力转回米斯达的腿脚,“你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米斯达起身,顺次动了动脚趾,十分灵活,“我这脚可比石头还硬,不碍事。”

  这话听得乔鲁诺有些动容。米斯达盘腿坐着,抬起头与乔鲁诺对视:“这种小活计不会太麻烦的,我去阳台上弄也不会很吵……可以吧?”

  乔鲁诺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但明明更为年长的米斯达此刻却理亏又讨好地征求他的同意,再有气也消了。

  “……我知道了,没伤的话你想怎么做都行。”乔鲁诺想了想,补充道,“阳台太晒了,在室内弄就好。我也正想休息下,可以在旁边看着吗?”


  米斯达搬来时的行李两手就能提完,因此乔鲁诺真不清楚他究竟是在哪儿藏了那么一套木工道具的。据米斯达所说,这只是全套工具中的一部分,过去住他隔壁的老匠人伤了手,不能继续从事行当又后继无人,便全数送给了他,大件的不便携带,被安置在了家乡那不勒斯,没随他到学校来。

  “你身边故事真多。”

  “有吗?”

  米斯达对乔鲁诺的随心之言表示了不满,但他并未坏了心情,反而看起来十足乐呵。

  “毕业了回老家当个木匠也挺不错。”

  作业顺畅,米斯达嘴里哼起了调子,乔鲁诺听着熟悉却又想不起,拼拼凑凑才发现正是刚才自己苦战的那首。不能怪乔鲁诺反应慢,米斯达嘴里蹦出的旋律省去了练习曲中许多刻意考验演奏者的弯弯绕绕,还把拍子也改得乱七八糟,等间隔的一连串音符被三三两两粘在一起,米斯达摇头晃脑,砰——恰恰、砰——恰恰——

  乔鲁诺笑出声来:“你这都唱的什么。”

  “你不也听得挺开心的?”米斯达凑上前去吹了吹撞面,再用布细细擦拭一番,得意地亮给乔鲁诺看,“好了哦!”

  “……看起来好像一个跳舞的小人。”乔鲁诺凑近了端详。

  “哪有!”米斯达刚想炸毛,见乔鲁诺神色不像质疑他手艺,便也凑近了看,“这不磨得挺平整,没有啊?”

  “……的确像个跳舞的小人,”乔鲁诺坚持他的观点,“很有个性,我喜欢。”

  米斯达双手环胸,似乎不大能接受他的评价:“……算了算了,你喜欢就好。”

  乔鲁诺伸出手去小心触摸那光滑截面。他转过头来与米斯达对视,一字一顿道:“谢谢你,米斯达。”

  “干嘛啦!”这下米斯达绷不住了,他忘记收工具还忘记洗手,边拍打乔鲁诺的肩膀边大笑起来。



  小插曲让乔鲁诺心上轻松许多,但并不能给他变出多余的时间,练习质量也无法妥协,他最终选择硬着头皮回到阿帕基的教室,阿帕基却没给他对着干的机会。

  “把你练了的弹一遍。”阿帕基说。

  直到弹完,阿帕基都保持了沉默,乔鲁诺只时不时听到身后传来纸张的窸窣声响。弹毕,阿帕基如上周一样将乐谱抛回琴凳,铅笔在封皮上骨碌碌地晃悠。乔鲁诺拿起来一翻,好多圈。

  “注意修饰和速度,作曲家的意图是什么,实际弹出来又是怎样一个效果,去想清楚。”阿帕基这回是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户后才将烟点上,“不懂就找现成的演奏来听。”说到这儿,他似乎又有些烦躁。

  “把剩下的曲子也练了。”今天课时也没上满,阿帕基又干脆利落地赶人了。



  “一般都是网上找吧?”米斯达把餐盘端上桌,他似乎有让盘子顺着手转个小半圈的习惯,挽出的弧度很漂亮。

  “反正都要花钱,我还是更愿意找CD来听,最好是能出租的……附近有音像店吗?”乔鲁诺将谱子合上,让它飞了个抛物线落至茶几。

  “嗯……”米斯达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我知道有个地方不用花钱,晚上带你去。”

  “好的。”乔鲁诺拿起刀叉,面前的意面散发出浓郁香气,色泽也十分激发食欲,“看起来真香。”

  “吃起来也很香啦。”米斯达卷动叉子正色道。


  乔鲁诺自从将看谱移动到客厅进行后才发现自己之前有多么深居简出。多待在客厅后他便经常能与米斯达碰头,现在他知道米斯达不需上课却神出鬼没的原因了——他在餐饮店打工。

  “……莫非就是你第一天带我去的那家餐厅?”

  “干嘛啦……我是因为真的好吃才会带人过去的!”米斯达据理力争。

  “是挺好吃的,这点我承认。你慌什么呢?”

  “我哪有?好吃不就行了,好吃才是最重要的,世界就是被这种最简单的道理推动……你笑什么?”


  晚课时米斯达把乔鲁诺带来了表演系的大楼。三楼的阴暗拐角处有扇看起来格外破旧的铁门,门外顶灯更是异常昏暗,米斯达毫不犹豫地走近,这让乔鲁诺甚至疑惑了一瞬门里头是否正候着一场精心谋划的整蛊。

  “Buonasera.(晚上好。)”

  米斯达轻叩铁门数次,不等其中回应就拧开把手,乔鲁诺越过他肩膀,第一眼就被布满四壁的置物架和其上足以激发人密集恐惧症的满满当当震住。置物架环绕中央放了张书桌,后头坐了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翘着二郎腿有些烦躁地等着什么。听到门这边传来声音,他装模作样摆出一副臭脸来,却在看到米斯达的瞬间无力地垂下了头。

  “搞毛线啊,怎么是米斯达……”

  “哈哈哈哈哈!”米斯达似乎心中有数,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他侧开半个身子,给乔鲁诺让出视线,“我介绍一下。乔鲁诺,这是研一的乔瑟夫·乔斯达,表演系的;乔瑟夫,他是——”

  “啊?乔鲁诺?”乔瑟夫抬起头来,确认自己没听错名也没认错人,他看了看乔鲁诺,又看了眼米斯达,“……原来如此?”

  “不是的。”乔鲁诺飞快反驳了对方未说出口的猜测,顶着乔瑟夫玩味神情,他挺直身板礼貌地打招呼,“好久不见,乔瑟夫先生。”


  “我还在好奇不是意大利人怎么跟西撒搭上线,原来你是跟乔瑟夫认识啊。”

  米斯达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轻车熟路地从墙角小冰柜里拎了两罐冷饮,一罐放在乔鲁诺面前,一罐给自己。

  “米斯达是怎么跟乔瑟夫认识的?”

  “我这可就更巧了,是我之前的室友介绍来的。”

  “那俩小子就在里头呢。”乔瑟夫努了努下巴示意里间有人,顺着他视线,乔鲁诺看到书架背后藏了半截拉门,宽度勉强够一个成年人侧身进入。米斯达招手让乔鲁诺跟上,自己先将门拉开挤了进去。米斯达一离席,乔瑟夫脸上立马又爬满了戏谑,乔鲁诺懒得再解释,他刚想走开,却被乔瑟夫先一步拦住,“屏幕下面的抽屉里有惊喜。”

  乔鲁诺想当没听见,但乔瑟夫期待着恶作剧成功似的孩童神色里却藏了股认真劲……看一眼也不会怎样吧,他勉强点了点头。


  “亿泰啊,你这记得不对,那里连着的是这块肌肉,就这块。”

  “这块是哪块啊?”

  乔鲁诺不过晚了一步走进里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男生坐在沙发上面对面模仿大猩猩姿势的奇特画面,米斯达则蹲在茶几前,手里一页印了人体解剖图的复印纸,这是什么搞笑节目的休息室吗?乔鲁诺万分迷惑。

  “莫非你也认识仗助吗?”米斯达指了指两人中的飞机头。

  互相做过介绍后乔鲁诺才知道仗助是乔斯达家的远房亲戚,那是该认识不了,乔鲁诺只在乔斯达家借住过很短一段时间,能结识在外求学的乔瑟夫都纯属巧合,自然没机会再去了解远亲的各位了。仗助和亿泰都是大三的学长,他与他们倒是有另一个很能加深彼此交流认知的共通点,但乔鲁诺选择闭口不谈。

  “因为米斯达你开学才搬走,新的住宿人定不下来,现在寝室里头只住了三个人啦。”

  “那不是大好事吗?”米斯达似乎挺高兴,“不过你们干嘛跑这来,坐得不难受吗?”看两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挤在低矮茶几前弓着身子翻教材,米斯达忍不住吐槽。

  “仗助把宿舍搞跳闸啦,宿管到处找犯人,我们在这避避风头。”

  亿泰大大咧咧道出个中缘由,一边仗助则噘着嘴不服气道:“是晚上11点就要断电这个规矩太不人性化啦!拉电线的又不只有我们一个寝,要负责任也得大家一起负啊!”

  “是你小子手艺太差啦,我本科四年偷电偷水就从没被逮到过。”乔瑟夫在外头悠然自得地接话。

  “那你倒是教我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卖弄关子!倚老卖老!”仗助在里头气得大声嚷嚷。


  里间也跟外间一样被置物架塞得几乎无处下眼,不同的是,这儿靠墙有一条长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有投影仪,对面则有与投影仪配套的幕布,俨然一个小型放映室。乔鲁诺趁那边俩亲戚正吵得欢,悄悄走到屏幕跟前去翻看乔瑟夫所谓藏了惊喜的抽屉内涵……小黄——

  乔瑟夫·乔斯达……你有意思吗?扫了眼抽屉里DVD侧面各种露骨的片名,乔鲁诺脸都黑了,乔瑟夫本就不高的信用在他心中一落千丈,却在他视线触到角落一沓碟片时被拉回了岌岌可危的安全线上。

  原本熙熙攘攘的里间突然冷清下来,仗助和亿泰一同走了出去,米斯达也将手臂搭在门框上注意力朝外,是有什么人来了吗?乔鲁诺并不在意。他算着数字,从那沓碟片中挑了某张出来,走回沙发边,果不其然在茶几下方的收纳柜里翻出一台颇为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开机,连上投影仪,读碟,调整音量——


  ——欢迎光临(Benvenuti)。

  乔鲁诺顺应画面中青年的口型,在心里默念他学会的第一句意大利语。


  ……

  “春宵一宿值千金,不在此刻,又待何时?”

  青年嘴里打着擦边球,逗乐了台下观众,却再博不得女孩一笑。面前这男人超脱常人的感性最初还让女孩倍感新鲜、甚至时而给她被救赎的错觉,现在却只能让她恐惧——让她无法不由衷地歇斯底里!

  “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感情?!”

  这烂俗的声讨竟听得人胆颤心惊,青年放下手里一切活计,他口中直率、眼神纯净——剖开,丝丝缕缕,他以一个平稳的低音开腔——


  ——我爱你自负又不得志的纠葛,我爱我送你昂贵礼物时不假思索,我爱你的心为生活欢欣愁苦而跌宕起伏,我爱我此刻能毫无保留向你倾诉所有——


  青年一扬手。


  ——我的人生,即是享受!

  痛苦与快乐皆为琼脂玉露,被它玩弄却也沉溺其中——


  ——我!与你!


  他挑起下巴,手臂张开顺着眼前划了半个圆,众目睽睽下舞出优雅弧度,将他嘴角若有似无的微笑映衬出神秘却又将神秘打破的温情。


  ——都是享乐的囚徒——

  “——都是享乐的囚徒。”


  突如其来的立体声环绕让乔鲁诺打了个激灵。米斯达站在茶几旁,眼里与他映出相同景象。青年的心声吐露被女孩忍无可忍的惊恐尖叫一分为二,哪怕不在现场观看这段表演也是那么引人瞩目,乔鲁诺注意力被一瞬拉回屏幕。米斯达就在这时开口。

  “这个是三年前的校庆演出,你看过?”

  “……我在现场看过。”乔鲁诺轻眯双眼,“刚结识乔斯达家时,他们家长辈带我来看了这场演出。”

  “啊……那是该来看,这剧本可是乔瑟夫写的。”米斯达理解地点了点头。

  “米斯达经常参加剧演吗?你是舞蹈系的吧。”

  这句话似乎让米斯达联想起了什么愉快事,他指着画面里头被女孩边崩溃边甩掉的三年前的自己,喉咙里一阵压不住的轻快笑声:“你知道吗?这角色本来是要找西撒演的,登场的第一首独唱难度高得吓人,后来落我头上,就降了调还把最后拖高音那儿拐了个弯,还挺契合剧情的吧?”

  “一开始是那样设计的吗?真听不出来。”

  乔鲁诺发自内心地回答,米斯达听得大笑起来,他难道以为这是奉承吗?

  “就因为演了这个角色,到现在学校里还有些傻蛋用绰号‘渣男’特指我,你说过不过分?”

  “很过分啊。”乔鲁诺皱眉首肯。


  岂止过分,这称呼是诽谤更是无稽之谈。

  青年始终如一、并无改变,他没有为爱去伤害他人,也没有让他人为爱而做出伤害。他说自己珍爱花儿,那便是自始至终都真切爱着;他说自己深爱女孩,那也是自始至终都未曾食言的。他被身心都处于极限状态的女孩绝望又惊恐地甩了,这场分手即戏剧性也糟糕透顶,但失恋的却不是他——失恋的是女孩,而他始终爱着。无论是再怎样急转直下的深渊,他哪怕沮丧、哪怕失望,过后也从未丢失那靓丽笑脸,他依然能对他珍重的花儿和女孩如此惊叹——

  ——我见到星星了!

  乔鲁诺幻听到青年的声音,突然不能理解甚至无法分析诽谤者的想法了。


  “我说啊,莫非你是因为这女主演才来这儿的?”

  乔鲁诺正将捋顺的成团思绪被米斯达打断。

  “可惜了,那姑娘当年就是大四,已经毕业很久啦,之后怎么发展的我也不清楚……”

  从乔鲁诺坐在沙发上这个角度看不清米斯达的表情,米斯达一定也看不见他的,但他还是将视线移向米斯达,郑重地回答:“的确她的表演很有魅力、令人印象深刻……但我不是为了她才来这里的。”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米斯达命中注定般转过头来,幽深的漆黑眼眸与乔鲁诺对峙,逼他一五一十道出心底思绪。

  但乔鲁诺却并不觉得自己受逼迫了,不如说,此时他才顿悟到,自己或许一直在潜意识里翘首以盼着这一刻,他等着那时惊鸿一瞥的青年向他发问,面对面地质疑他心里头这点小火苗究竟是真是假,而这个听起来颇为可笑的宣告也只能让这给了他惊鸿一瞥的演者听到。


  “——当然,是为了梦想。”

  乔鲁诺轻吸一口气。

  “你不也是吗——米斯达?”


  米斯达似乎是得到了令他欣喜的回答,心满意足地笑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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